时光里,遇见那些有趣灵魂

  你走,我不送你。你来,无论多大风多大雨,我要去接你。

  ——梁实秋

  梅,是大学寝室大我两岁的妹妹。六个姐妹她排行老三。是不是听着有点儿不合逻辑?没错,我当了她好多年的大姐。

  一直想写写梅,想来想去用“春”来形容梅似乎更妥帖,就是北方的春。她迟迟的脚步,有的是耐心,总是把时间挤到不能再挤的角落,才去完成她一件件规定的动作。

  大学时,每每掐着点去上课的我们会一路小跑直奔教室。而梅不是,离开寝室的那一刻,她一定不慌不忙地从心爱的床上恋恋不舍地起来,开始扯扯被她娇贵的身子弄乱的床单,然后拿起水杯,喝上一大口,大家都下楼的时候,她却要拐到洗手池,慢悠悠地去漱漱口。然后呢,急忙急火地往班级走,当然,迟到也就不足为奇啦!准备好上课的师生们看着她被匆忙而弄得凌乱的短发,不自觉地都被她逗笑啦!新的一天,师生们在她这瞬间带来的笑点里开始第一堂课。

  梅的可爱远不止于此。说话像蹦豆儿一样快的她,那速度是匀加速!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,陈述一件事到最后,听得人几乎要上不来气儿啦,套用本山大叔的一句台词“憋得那是相当的难受”!后来,大家调侃梅,学生们听她讲一堂课,能活下来的估计都是命大的!

  梅喜欢从头说起,可爱的她还总是振振有词、有理有据,理由充足到同寝的大家都来辩驳,她依旧能运用她的“歪理邪说”在中文系的队友中厮杀出一条“血路”来,然后呢,她得胜地哈哈大笑!直到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一句:死鬼!被你们气得心都不好使啦!然后,一场群友舌战到此告一段落。

  梅的与众不同是干净但不利落。衣服呀、床单呀,别人是泡烂了,她的是被洗烂了。可是她的东西总是横七竖八、无拘无束地堆放,这一点儿,她是不接受室友批评的,她的理论是“我乱,我干净啊!你瞧瞧你们,板正地脏兮兮”,然后,顺着她的手指望去,室友们纷纷躺着中枪。

  316寝室的笑是出了名的。楼上楼下、右舍没有左邻,都被我们一堆分不出个数的笑给弄得“心魂不宁”。于是,第二天,楼上楼下的同学看到我们,会好奇地追问,你们咋笑得像背过气的感觉呢!此刻,平静的我们一脸坏笑地回:如果哪天看不到我们,不用猜,一定是笑死的!接着,又是一阵无拘无束的笑,洒落在青草茵茵的校园。

  梅又是个“懒娃子”。每次去图书馆都信誓旦旦地搬运回好多名著,这些书搬回来就跟她一样安详地躺在干净清爽的床单上,陪着梅一天天幸福地过去,哪一天梅子突然想起,书到期啦!然后匆匆忙忙地整理这些无人翻阅地名著们,遗憾加自责地自言自语到:还没来得及看呢!名著们又被梅主人搬走了!

  说梅像春,还有一份暖暖的感觉,那是梅的善良与友爱,会感染每个与她在一起的人轻松到放纵。那种有情有义的性格里,把世间那些浪漫和美好,会在她的诗歌与散文里随处填满。她的才气是很多年以后,我们才发现。

  工作后的她,与文学前辈们一起编辑创办了《铁人文学》,这本杂志着实承载着油城许多人的文学梦。在文学与行政之间游走的她,怀揣着一介文青的执着,她的工作自然会得到同事们的认可。

  在街道工作那会儿,说她是个大笔杆子,一点儿也不夸张。在机关工作写材料是辛苦活儿,又是必修课。中文的功底让她在这方面游刃有余。

  我们先后都走进机关,自然有许多共同话题。一次,她跟我吐槽,民主生活会大家批评她,说她有迟到现象。我说,你一定是迟到了人家才这样批评你!她说:不过我偶尔迟到那一两分钟也没影响工作呀!他们通勤早走咋都算正常呢!把我逗得哈哈大笑。这一句“歪理”,忽然让我又看到了寝室里的那个天真“舌战群友”的她。

  梅的老家在乡下,与许多农村孩子一样的家境。困难家庭长大的她,经过一次一次高考才改变了人生的命运,在所有的抗争与努力里,或多或少还是有种自卑感在作怪。站在刚入学的我们面前,她不想让我们知道曾经一次次高考带来的伤痛,于是,才有了她隐藏年龄的原因。这样,顺理成章地在寝室六姐妹中我成了她的姐,她呢,也就成了我们可爱的老三!

  揭开这个谜底,是毕业后室友们的聚会。成熟的她,那份自然与从容,早已坦然面对自己的人生。我说:

  “你潜伏了这么多年,不当大姐!是不是给我们一个说法?”她笑得灿烂地回:

  “不是不当大姐,是大姐已退出江湖好多年!”

  室友们被她的话像激活了一样,拿出当年好战的气势,七嘴八舌地说:“哎呀妈呀,梅大侠,江湖上啥时候有你的传说啊?”这一次,她在“死不改悔”的硬壳里心甘情愿地柔软了下来。二十年后,当她笑得烂颤地说出“对不起大姐”,兴奋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时,这迟来的本已无需的道歉,在我这儿早已变成内心深深的感激。谢谢梅子,在这爱的江湖里,让我当了大姐好多年!青春作证,岁月可鉴,只是我们都已人到中年。

  一次,大家都喝醉了,梅拉着我的手说:“燕子,你知道吗?我把你笑得特开心的那张照片,一直放在我办公桌的玻璃板下,看着你笑啊,我就会笑。以前总是觉得你比我过的轻松,其实,你内心的疲惫与孤独几人能懂呢?我后来啊,才懂你”!瞬间,梅的一句懂你,还是戳中了我脆弱的神经。眼泪在眼圈里打转,我点了点头,已示回应。

  二十多年,这份没有血缘的同学情,像溪流,默默地在光阴里流淌着,清冽甘醇。无论何时,那些年轻的记忆一直陪着我们。那些注满依恋的故事,在慢慢老去的路上,依旧是感动我们最真的泪点。

  因为,那些过去,从未过去。

  文/燕子